赵暖没好气:“你小子可以不要说得这么เ难听吗?”
那副模样,活脱脱的少年情窦初开。
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欧阳氏在一旁,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阿蕙,我也没几天好活了,你得等等我才好啊……”
如果时间允许,赵肃当然希望留下来亲自调查,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为止,但事实总不尽如人意。
事后赵肃曾经问过周围的人,但当时兵荒马乱,大家急着逃命,谁也不会去注意有人纵火。
“公子!”戴忠回头,一眼就瞧见他。
赵肃心头一松,脚下跟着踉跄一下,幸好戴忠眼明手快扶住自己。
“放手!”
“我不放,我不放!一放手你就跑了!”赵暖耍赖。
陈氏抓着衣角的手紧ู了紧。
吴氏脸色一变。
他看起来文弱,实际上很注意锻炼。自从那年大病一场之ใ后,更是每日坚持打完一套养生太极拳,闲暇还会上下山跑几圈,至于武艺,明代本来就重视礼ึ,要求郡县学生都要练,凑巧戴公望也于骑,久ื而久之,赵肃竟也练出一身骑本领来,这在沿海闽浙之地来说是较为ฦ罕见的,因为ฦ这里的人更善于凫水。
“还凑合。”
赵肃:“???”
说罢正欲转身,赵暖一个箭步冲上来拽住他的衣袖,嗤啦一声,本就十分脆ะ薄的布料被这么一扯,裂开了。
赵肃听说这掌柜腿脚不好,天气一变容易犯风湿病,上山的时候就特地留意虎杖和血藤这两味药,采多一些,私底下送给老掌柜,让他浸ฤ泡药酒。虽然这些都不值几个钱,但最重要的是有心,老掌柜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觉得熨帖,这一来二去,关系自然就好起来了。
“李哥,老掌柜不在吗?”
陈洙推开小院子的木门,就瞧见赵肃靠在藤椅上,一手拿着本论语,一手抓着串了片的竹枝在小火炉翻来翻去,头顶ะ的阳光穿过沙沙作响的叶子铺下斑á驳树影,给秋日的北京城带来几分清爽暖意,微风轻轻带起他的衣袖发梢,端的是慵懒闲适,浮ด生偷欢。
“还没进门,就闻到เ你这香味了!”陈洙凑上前,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旁烤好的片尝了一口。
“又多一个人来分吃,早知道我就把门落锁了。”赵肃郁闷道,却懒得动上一动。
陈洙感叹:“少雍,你可真会过日子,备考温书也不忘开小灶,谁以后要嫁了你,就有福气了。”
赵肃哈哈大笑:“伯训兄深有感触,不如来当我媳妇儿算了!”
陈洙瞪他一眼:“莫要乱开玩笑,话说回来,你这年纪,差不多也该成亲了。”
赵肃漫不经心:“不急。”
陈洙摇头:“你不急,只怕你娘已经帮你订好亲事,只等你金榜题名,就回去拜堂了。”
赵肃把书往石桌上一放,煞有介事:“鞑靼未灭,倭寇未平,何以家为?”
陈洙刚喝进嘴的玉米羹差点喷了出来:“那你一辈子不成亲算了!”
话虽如此,心中ณ忍不住有一丝窃喜,却为何而喜,陈洙也说不上来,只得寻思转了话题,以免对方发现自己的窘迫。
他眼角余光一扫,拿起桌上的册子,咦了一声:“这是最新า一期的例文荟萃?听说昨日甫一面市就被抢购一空,你怎么买到เ的?”
“问陈大人借的,你若是要,便先拿去看好了。”
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不要以为明代就没考前参考书,在这本书面前,赵肃再一次深深感受到这一点。
所谓的例文荟萃,就是集合了嘉靖朝这几十年来所有的会试题目,包括每一届中了进士的那ว些人的文章,甚至还有阅卷官的点评,都被收录在里面,每三年大考前就会出版,已经成为坊间最抢手的参考资料。陈以勤素来喜欢收集这些东西,派人早早守候在书局门口,一开张就买到手,结果却便宜了赵肃。
除此之ใ外,市面上还有其他形形色|色,花样百出的考试资料,范文、例文只是最基础的,还有许多加上了批注、解释,方便考生更容易理解。
甚至有赌局早早开了盘口,赌明年的会试会从四书五经的哪一本里出题,由于三年前的会试考题是在中庸里取的,所以这次押中庸的人也达到了惊人的数目。
总而言之,江湖很热闹。
陈洙摇摇头:“大学里有几句话我还没琢磨透,回头再找你要吧。”
“也成。”
自从与陈洙“同居”之ใ后,赵肃发现这对自己้的学问有了突飞猛进的帮助。
别的不说,就拿四书五经里的基础知识来说,原先赵肃也背得滚熟了,但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เ,与陈洙切磋过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没能做到像陈洙那样,随便拿个题目出来,就能洋洋洒洒写上一大篇八股文。
自己的优势在于立论新า颖,有时能够语出惊人,但陈洙的优势却在于踏踏实实,稳扎稳打,后者会更讨阅卷官的欢心,因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剑走偏锋的考生。
认识到这些不足之后,赵肃老老实实跟着陈洙寅时起,酉时睡,背书,背经义,背八股文,增强语感,把基础打好。
运气不可能永远眷顾ุ自己,像乡试那ว样的情形,可一不可再,赵肃从来都没抱着侥幸的心理。
二人正说着,门突然被狠狠撞开,书童赵榕撞撞跌跌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神色仓皇。
“少爷,不好了,暖少爷被抓走了!”
赵榕本是赵肃的书童,这段时间赵暖忙着铺子的事情,经常要东奔西走,赵肃便让赵榕过去跟着赵暖,顺便打打下手帮帮忙。
赵肃闻言愕然:“怎么回事?”
“俞大人被罢官,全家流放充军,今日就要启程,那ว俞小姐也在其中,暖少爷心里不忿,跑去大理寺门口鸣冤,结果被抓进大牢了!”
“胡闹!”赵肃拧眉。
刑部员外郎俞彻这件案子,他也略有耳闻,据说是因为得罪了刑部右侍郎鄢懋ี卿。
鄢懋卿是铁杆的严å党,帮着严家父子敛财的急先锋,于是结果可想而知了,当然是俞彻倒霉了,不过鄢懋卿下手也够狠,连带他全家都没放过。
只是赵肃怎么也没想到,赵暖居然傻得跑去大理寺闹。他无官无职,一个平头百姓,又怎会被人放在眼里?
陈洙嘴:“被抓去哪里了?如果是顺天府大牢,倒还有转圜的余地!”
赵榕结结巴๒巴:“听,听说是锦衣卫诏狱!”
赵陈二人脸色大变。
赵肃狐疑:“不可能,锦衣卫是什么来头,怎么有空管他一个闲人!”
赵榕抓耳挠腮,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赵暖一个人去了大理寺,他没跟着去,结果等了半天都没见赵暖回来,四下一打听,才知道人已经被进了锦衣卫诏狱。
赵肃觉得赵暖一定是昏了头。
他没见过那女子,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也无法理解赵暖居然会为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人做出这种事来。
陈洙转头看向赵肃:“……听说锦衣卫诏狱,不是个好地方。”
“……”赵肃脸色铁ກ青,一时无言。
陈洙说的还是轻了,锦衣卫诏狱,何止不是好地方,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由于锦衣卫有直接拷掠刑讯的权力,连刑é部、大理寺、都察院也无权过问,当年杨继盛何等硬气,也曾在那里被往死里折磨,何况赵暖一介草民,又有何人管他死活。
“肃少爷,您别顾着走神,快想想如何救我们家少爷吧!”赵暖的书童急得快要哭出来。
赵肃缓缓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锦衣卫诏狱,普通人是进不去的,他得罪的人,是刑部右侍郎,从二品大员,严党的人,我何德何能?”
“那,那ว可怎么เ办!要是这事情传回去,老爷非得气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