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嘉靖和裕王这两父子最大的不同。
但裕王则不一样。他好说话，好捉，虽然情软弱，可只要能讨得欢心，他就会对你言听计从，李氏母凭子贵，地位相当稳固，她虽貌美，却不恃宠而骄，所以连高拱陈以勤这些人对她也没话说。
赵肃忙不迭放松，任他扑向李氏。
“让你见笑了，本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难免溺爱了些。”赵肃没表现出诧异，裕王倒是先开口了。
“一定要三文钱？”
“啊？”
这一仗虽然打得艰难，但最后还是等来援军，此事一了，如无意外，自己应该是可以升迁的，反观隔壁闽侯县，知县不战而逃，一旦坐实罪名，至少也是个流放戍边，什么升官发财，想都不要想了。
瞧瞧，什么叫居功不傲，这就是！
此时的城外，战事正酣。
城墙上的人慌慌张张往下面箭，天色暗沉，程又远，自然没什么准头，还浪费了不少箭矢。
赵暖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二愣子了，这几年他跟着赵肃一起厮混，看着他考秀才，开铺子，心里想做生意的念头就越强烈，只可惜家里老爹说什么也不肯放行，他只好偶尔帮赵肃和陈氏打打下手，趁机学点东西。
“我也就是想想罢了，这不是在和你商量么？”
“嘉ล靖三十四年，也就是遇见你的前一年，我被罢官，实际上是因为得罪了当朝权相严å嵩父子。”
“区区一个ฐ官职，没了也就没了，可杨继盛……”戴公望叹了口气，神色凝重：“他是个犟驴子，可要说为师平生最敬重的人，也只有他。”
眼下见他示弱，气焰也熄了大半。
其实这个师兄也不难相处嘛，可以预见以后的日子也许会很有趣的。
“子曰，有教无类。何解？”
果然，赵肃反问：“既然圣人也说有教无类，何以先生背道而驰？赵肃虽出身不高，然向学之心不减，须知古来英雄不问出处，太祖皇帝起于寒微，本朝开国大将亦多出身贫寒，先生以为呢？”
事涉府中主人私，两代恩怨，李氏纵然身为夫人的娘，身份超然，也只能暗叹一声，不敢妄议。
“肃儿，你方才不该对李娘那么说话的。”靠着桌子缝衣服的妇人抬起头叹了口气。
朱翊钧歪头，开门见山就来一句：“糖葫芦呢？”
赵肃一愣，鼻子：“忘了买，下回加倍？”
朱翊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言、而、无、信，食、言、而、肥！”
神情严å肃，怨气很深。
赵肃忍住笑：“我本来就瘦骨嶙峋的，肥点也好啊，殿下您说呢？”
“我不管我要糖葫芦你答应过的不给我就告诉娘亲说你欺负我！”小朋友开始耍赖了。
赵肃原本满腔的忧虑被冲散了不少，他抱起朱翊钧๕，笑着逗他：“这么เ胖就不要吃糖了，改明儿带你出去吃炒肝和炸酱面好不好？”
这小孩儿虽然是王爷世子，天子皇孙，可从小生长环境的缘故，娇而不奢，虽然贪吃，却不讨嫌，虽然有些霸道，却也不无理取闹，抱在怀里胖嘟嘟软乎ๆ乎的，还带了股香味，所以赵肃很喜欢他。
同样的，朱翊钧也很喜欢赵肃，兴许是因为周围没什么人能陪他玩的缘故，又兴许是因为ฦ赵肃对他的态度不像冯保那ว样恭谨，又不似高拱他们那ว么刻板。
一听到เ吃的，小屁孩的双眼马上就亮了。
“什么时候去！”
“小声点儿，”赵肃故意吓唬道，“你想让你的冯大伴听到，然后去禀告你爹你娘吗？”
朱翊钧马上捂住嘴巴๒，趴在他耳边，小小声，软软撒娇：“我要出去玩儿，我要吃好吃的，糖葫芦，二十……”
他还念念不忘那ว二十砍价失败的糖葫芦。
赵肃觉得这小孩儿真是可爱得不行，笑眯眯地他柔软的头发：“算算时间，也快过年了，大年初二那ว天，我上你家拜年，顺便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不许骗人！”朱翊钧小朋友兴奋地在他身上扭来扭去，跟扭股糖似的。
“一言为定。”
安抚好炸毛的小老虎，赵肃被裕王喊来的人请到厅堂，这才发现高拱他们都在，忙上前行礼寒暄。
高拱摆摆手，显然没什么เ心情：“少雍不要多礼，都是老熟ງ人了，过来坐吧。”
赵肃见他们脸色都不大好看，不由问道：“王爷与诸位面色郁郁๗，可是发生了何事？”
陈以勤道：“你可听说过前阵子景王献祥瑞的事情？”
赵肃点点头。
要说历朝历代，为了宣传天命所归，弄出的祥瑞海了去了，再多一个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问题在于嘉ล靖非常迷信，对祥瑞更是深信不疑，早年献祥瑞的人更多，因此闹出不少笑话，后来才渐渐消停，景王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是送狐狸又是送老鹰的，无非是想加重自己在老爹心中的份量。
嘉靖果然龙心大悦，把那两ä只祥瑞豢养在西苑，天天去看，又破天荒传景王进，父子俩屏退左右，也不知道单独谈了什么，据说景王离的时候笑容满面，走路都带着风。
相比之ใ下，裕王的处境就越发惨淡了，由于嘉ล靖猜疑心重，不允许儿子与大臣结交，所以除了高拱几个ฐ，也没什么เ人敢公然上门。
现在的问题是，裕王他们本来商量好，让小世子来打通这个僵局，结果消息递进，皇帝居然破天荒地说身体不适，暂不召见，要知道，他以往对朱翊钧๕，起码还有几分疼爱的。
裕王自己非召不得进，但关在府里又没有任何消息来源，成天焦虑得不行，连美人都没心情看了，生怕老爹一个不爽就废黜自己，让他滚到穷乡僻壤的封地去。
裕王唉声叹气，高拱他们的心情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了裕王府讲官，就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从此有福未必同享，有难却要同当，万一裕王落难，他们几个再想要有出头之日就难了，坏就坏在自己人微言轻，托关系比较好的同僚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เ风声。
除非极为ฦ接近嘉靖的人，否则ท谁会有消息呢？
殷士儋道：“要不，咱们托人买通黄锦问问，他成日伺候陛下，想必知情。”
高拱否决：“不可，黄锦立场未明，上回我还见到他与严世蕃窃窃私语，万一把我们的事情告知陛下，就糟了。”
陈以勤摊手：“总不能坐以待毙，如今情势不明，咱们殿下和景王那边都有希望继承大统，他要是聪明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我们。”
裕王听他们讨论，忍不住嗫嗫嚅嚅地开口：“几位师傅是否过虑了，如今父皇春秋正盛，照他的子，不会那么เ快立储的……”
高拱恨铁不成钢地给他分析：“我们并非杞人忧天，殿下可还记得，三年前陛下龙体微恙，李时珍应诏进，对陛下说了什么เ？”
裕王一愣，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也不能怪他，作爹的放牛吃草，任儿子自生自灭，儿子对老爹的事情自然也不怎么上心。
高拱叹了口气：“李时珍说，陛下进食丹药过量，如能ม立时停服，他或许可以帮陛下慢慢调养，可如果陛下执意服用，只怕神仙也无能为ฦ力，以他的能耐，至多也只能为陛下……”
“延寿三五年而已๐。”殷士儋接上他的话，比了比手。
这段轶闻不算隐私，李时珍久负盛名，他放着高官厚禄的太医不做，天涯海角四处奔波采集药草给穷人看病的事情，早ຉ就广为人知，他与皇帝的这段对话，也流传了出来，所以高拱他们并不避讳赵肃。